暮色四合，流水濺花，夜色從潺潺的水面浮起，徜徉於曲徑之上，淡淡的玉盤揮撒着風韻，從樹縫裏篩下片片舟楫，隨風舞動，獨然而立，歸鳥的柔柔囈語在觸手可及的星空傳遞，一帶殘荷，凝結着淺淺的月色。
涼意漸深，黯月斜掛，通透着清幽的氣息，淺吟低唱而行跡肆恣，晃忽間輕舟已過，層層月光鋪在水流之上，遙不可知的密林深處傳出聲聲清嘯，流露着不可企及的蒼茫，是誰，感傷於這清輝幽映的月夜。
一股暗香若有若無的飄至，於舟頭把酒，御水臨風，恍若月落清酒，賦醉者之回首，幡然醒司，香——自心出。
兩岸古木在風中低語，道不盡“流水落花春去也，天上人間”，怕也只有那破敗的荷葉方能懂得那些“莫柔弱於水”的傾訴，風乍起，樹影搖曳，落木繽紛，如鏡的江面泛起層層漣漪，遠遠開散而去，似在尋覓遠方的歸宿，斑駁的樹影刀光劍影般交錯着、重疊着，如觀流水般地思憶着往事，思憶着逝去的年華。
一江水，是身佩蘭草的屈子的眼淚，是風波長逝的岳家的忠魂，是壯心不已的夜瀾風雨，是遺恨五丈原的出師未捷。思絮，不知從何時起，終於何時了，輕波卻依舊……
不禁長吟，“今夜月明人盡望，不知秋落認家。”流浪，似片片離木的枯葉，隨波逐流，任風起雨落，亦或天高雲淡，白駒過隙間已飛下千尺，遙望遠方的未知，愈走腳步愈沉，最終無法再擡起，是的，是該回去的時候了，可是流水不復，一片落葉亦使滄海桑田，那破敗的荷葉是否也是爲了尋根呢？尋根，應是一種遙遠的追溯，它需要耐心，需要時間的洗滌，更需要一顆虔誠的心，尋根的結果故然撼人心神，而重要的應是它的歷程，那是對先人的渴盼與追求，如今夜的月，雖黯淡卻迷人。
這片江已不知送走了多少斷魂客，那輪月又摧下了幾度相思淚，如果荷葉有情，它又怎忍零落呢，零落，是因月夜，因刻骨的相思摧人老去，而通靈的葉，亦應感受到來自遠方的呼喚，她喚它歸來，她喚它孤獨的魂，千百年來不知已有幾多嗟嘆。
聽着月光傾瀉面下，打破寧靜的夜空，打破微波粼粼的江水，打破片片荷葉，只留下清酒，依舊漂散……
月下荷塘
今天，突然降溫了。昨晚後半夜，颳起了沙塵，窗前的樹一直在夢裏悉悉索索。朦朧的意識中，還以爲是下雨了。起身，撩開窗簾，才發現窗外昏黃一片，掩映着漸漸發白的天色。
這樣的天氣時好時壞，通常要持續近一個月。上班的時候，看到車上面落滿了帶着泥土的一滴一滴的印記。其實，昨晚是下了雨的。只是那沉沉的雲靄，丟下幾滴雨後，就被狂風捲走了。這個令人詛咒的詭天！
一整天，天都是陰沉的。風不停的颳着，只是風中沒有了沙塵。這樣的天氣，有着秋天的味道。只是少雨，乾燥。新發的枝葉，一天天茁壯起來，卻在這一夜之間，蜷縮了。樹枝在風中拼命地搖曳，那濃郁的綠色，似乎是一道銅牆鐵壁，阻擋着來勢兇猛的寒意。
枝頭上的青杏惹人，一天天沉甸甸起來。在這個降溫的風天，時不時的墜落幾顆。前些天還暗自慶幸，雖然這個春天一滴雨未落，還好，颳了好幾場沙塵，卻沒有降溫。
這話還沒有說幾天，這樣的天氣就來臨了。
今天這樣的天氣，越發的羨慕起了默的江南。他的那篇《月下荷塘》，我讀了一遍又一遍，竟然有了身臨其境的感覺。只是，那婉約美麗的字裏行間，隱約有一份淡淡的愁緒遊走其中。那月下的.柳絮，那月下的荷葉，那月下的紅蓮，那月下的青蛙，還有那月下的一汪湖水，都在默無眠的夜裏，靜靜地逗留在默的窗前。
“春，脫掉微寒，花開鳥語，雲飄，風柔，一片繁華。匆匆，暮色漸濃，夕陽如霞，一道道逐漸淡然的橘紅光線，透過餑餑（薄薄）的雲霧，斜斜的照射在天邊，然後逐漸隱退，沒有痕跡。房屋前的樹，在灰色的光下，笑着無語。花壇上的花，顏色依舊濃烈，只是因爲夜色的憐愛，含羞低頭，暗香縷縷。鳥，雙雙歸宿，雙雙偎依。一排排淡黃色的燈光，開始亮起來。影子，也就這樣開始拉長。”
這樣的景緻，這樣的筆墨，讀來，賞心悅目。這樣的色彩，裝點着默此刻所有的心情，眼中的一切，鋪開了默今夜所有的心緒。只是不知道這樣的心緒該怎樣理順連日來的困頓與庸煩。
默在文裏雖說要去忘卻面對的好多事情，暫且輕鬆片刻。可是，卻又說讓自己夢一會，釋放一下沉悶，面對着美好的夜色，默無奈的發問：“可以嗎？”這樣的問題沒有人來回答，空空的只有寂寞的回聲。默的世界裏，只有自己。默在堆滿書籍的臥室裏，浸泡在音樂的纏綿中，醉在其中，希望自己在這片刻的安寧中“不理紅塵”。卻又忍不住想着，這飄蕩的曲子裏，是哪位女子的纖纖素手，彈撥着夜的寂寞，獨自輕嘆。輾轉反側不得入眠，依舊掉入紅塵俗世的紛繁中。
孤寂中，默看到了一個清瘦的影子，再看着自己。風撩起了簾，又落下了簾。昏暗的居室裏，還是自己，燈光下那斜長的影子陪伴着自己的孤寂。默就這樣，掙扎着，努力着，奮鬥着，企圖掙脫困擾已久的庸煩。可是這一切作爲似乎都蒼白無力，默在這樣的心境中終於繳械妥協了。
我要是默，此刻就離開這間讓內心空曠的屋子，走近月色下的荷塘，去感受荷葉在“風過，水動，波光粼粼”的湖水中，楚楚動人的形象。這時候，我一定輕聲的朗讀朱自清的那篇《荷塘月色》裏經典的句子，讓這些眼眸裏的風景，裝滿心湖，讓空曠的心變得熙熙攘攘起來！而不是，遠遠的孤立依窗，眺望着，凝思着。
“……葉子出水很高，像亭亭的舞女的裙。層層的葉子中間，零星地點綴着些白花，有嫋娜地開着的，有羞澀地打着朵兒的；正如一粒粒的明珠，又如碧天裏的星星，又如剛出浴的美人。微風過處，送來縷縷清香，彷彿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。這時候葉子與花也有一絲的顫動，像閃電般，霎時傳過荷塘的那邊去了……”
上中學時，課文裏有這篇朱自清的《荷塘月色》，老師要求將這篇課文背誦下來。直到今日，我還能將其中有關章節大段的背誦。在文字間，我讀到的是荷花動感的魅力，還有月色下傳神的筆墨。讀過之後，記憶深刻，那荷花的形象杳然紙上，落定心上。
然而，在默行走的文字裏，月色中的荷塘，卻靜止在瞬間，默的思緒裏。一切景緻，都在默依窗而立的眼神裏，朝着默的方向肅立注目。默在瞬間撲捉到了那一份靈氣，點點滴滴盡在心中，飽滿成一顆顆晶瑩的珠子，滾落在心底，倏然不知去向。所有的悵然，面壁而立，擋住了此刻默心境的去向。
讀默的這篇文，眼前仍然浮現的是默的眼睛。那雙讓人無法忘懷的眼睛，那眼神洞穿了映入眼簾的一切，所有的謊言都不能逃過他的眼睛。這樣一雙眼睛，多了一份犀利，少了一份包容。這樣的一雙眼睛，多了一份敏感，少了一份融合。這樣的一雙眼睛，多了一份清高，少了一份容納。
那麼，默的眼睛裏還能有幾分快樂在飛揚；那麼，默的眼睛裏還能有幾分釋然在飄蕩！
在默的眼裏，鳥雙雙，燈排排，樹含笑不語。它們都在自己的世界裏，讀自己的心事。默讀懂了它們，卻沒有去驚擾它們。夜就這樣在淡淡的思緒中，沒有感覺的來臨了。
“風裏，窗前，花上，有了淡淡的暖。一輪月，就在眼前懸掛，潔白無暇，但是似乎也不再如往日那麼蒼白，殘缺。擡眼處，感覺滿眼的，是詞，是思，也是清麗的琴絃。”
其實，這些眼中的風景依舊，只是他們隨着心境的改變而呈現出不同的感念。這一切是因爲“驀然，沒有理由思念如水蔓延，沒了孤單的牽扯。”因此，“寂寞，因此成爲一種妖嬈的色彩，不再清冷。”
真的，我要是默，一定在此刻，披衣而起，走向窗外的世界，呼吸月色中清爽的空氣，飽覽月色中清冽的湖水，沿着月色中蔥籠的林蔭小道，走向湖光山色的深處，走向燈火闌珊的深處。不讓只形弔影的嘆息，輕蘸了夜的濃郁，洇透了落在宣紙上的心情。
默的這篇題目叫《月下荷塘》，可是卻對那一池紅蓮着墨不多。更多的是對月色下荷塘的渲染，以及籠罩在月色下的籠罩在荷塘上的一切景緻。這樣的描寫，符合默此刻的心境。默在這寂寞孤獨的夜晚，想爲自己的心情尋找一份出路，爲困擾自己的庸煩得到暫時的解脫。於是，他依窗而立，聽着纏綿的音樂，看着眼前的景緻，展開了內心活動。儘管，他的願望是讓心在音樂和景緻中沉靜下來，結果卻適得其反，困擾其中。
默在這樣一份心境中思念着，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愛意。因此，筆調開始漸漸回暖。就連“碧綠寬大的荷葉”，“層層疊疊”，也“濃縮着春的愛。”
“依窗望去，月光落在樓下那一樹樹柳絮上，輕薄的一層月色，恍惚如綢紗般飄渺，與幽深的夜裏竊竊耳語，綻放成一片美景。”接下來大段的景物描寫，隱含着默此刻情感的釋放和抒發。“冰清玉潔的月，舒緩柔情的夜，埋藏一世榮華，異樣的安靜。”像這樣的句子靈動而又美麗，此刻的夜和此刻的月引領着默走出了心靈的困擾，走向了心靈的安寧。
在這樣的心境下，所有的景緻都有了生命的活力。這些景緻，分明是在和自己心中那份思念，那份愛戀，漸漸地靠攏，漸漸地貼近。於是文筆也漸漸的柔和起來，默一貫婉約舒捲的風格被髮揮的淋漓盡致，嫺熟到位。
“月色，花顏，柳絮，都在這漆黑的夜裏，滋潤着我的五臟六肺。”這樣一句結束語讓默漸漸地脫離了庸煩，進入了夢境。因了思念，寂寞不再清冷；因了思念，孤獨不再晦澀。
默的這篇文與以往不同，他的文筆運用更加巧妙。所有的心緒都含而不露，流露在筆端的憂傷都被心中甜甜的思念驅散，達到情景合一，情景交融。一種和諧的美，被張揚了。一種昂揚的心緒最終戰勝了頹廢，讓文字得到了昇華和提高！
